银狐撞响钟楼的钟后,看着平板电脑里的对话框,隔了3.45秒,周树离在对话框里回复了‘!’,然后又回复了一行字:“钟声来自东南”。

银狐打开地图,这样的话其实他所在的位置范围应该可以缩小到两三个街区,如果更精确一点的话,应该在海通园为圆心的方圆五公里范围内,加上从地图上可以看到的黄色房顶这个条件的筛选,可能的位置不超过15处,逐一筛选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就该结束了。”银狐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音很沉稳,不像她那两个手下。

她嘴角扬起鬼魅的弧度,快速的用米黄色的薄纱遮住放在画架上的平板电脑,并在薄纱上撒上药粉,然后一个闪身躲到暗处,留心观察通道出口。

没过一会儿,通道出口就走出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之前羽伶身边的那个男人。

原本银狐是不喜欢用‘帅’这种抽象的形容直接描述一个男人,毕竟一千个人里有一千种对帅的定义,但对眼前这个男人,银狐觉得用‘帅’这个字形容他,是这个字的荣幸。

但通常长得帅的男人智商比较低,和胸大的女人一般脑子比较小一样,自然界总有一种微妙的平衡,不会让一个人把所有的好事占尽。所以当他发现了宝藏般径直走向画架的时候,银狐是不屑的,想着上天终究是公平的。

他果然和银狐设想的一样,直接撩开了平板上的那层薄纱,他闻到了那股味道,迷幻的檀香味,他居然还把薄纱捧起来,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哈哈哈,这个笨蛋!银狐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是一点警觉都没有呢。

倒吧,倒吧,银狐睁大眼睛,满脸期待的注视着那个帅气的男人,吸了那么多幻剂药粉,就算是大象也会在三秒内倒地不起。

然而银狐失算了,那个男人过了好长时间都没倒,她脸上的嘲讽地笑容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自己的幻剂过期了?不可能呀,刚才还把一个金刚芭比给芭比Q了呢。

她一阵恍神后重新再看向那个男人,却发现那个男人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藏身的位置,眼神巍然如天道俯视苍生刍狗。

他发现她了?!银狐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此时的她再不敢小瞧那个男人,人类天然地对自己琢磨不透的东西产生恐惧,眼前这个男人显然就是银狐琢磨不透的东西之一。

“快,走了,他们已经利用钟声推断出人质被藏在通天苑附近了!”就在祁笑添看着银狐藏身之处时,已经救出锦衣的步宴晨给他打来电话催促,步宴晨并不想在这个地方恋战,只想快点救出周树离。

“知道了。”祁笑添挂断电话后,移开目光,转身走下楼道。

祁笑添走了很久以后,银狐才敢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她感觉到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着的危险气息是她前所未见的,特别是最后凝视她的眼神,明明已经发现她了,为什么又放过她?银狐走到画架边,拾起自己撒了幻剂的薄纱,很想不通幻剂为什么对那个男人没效果。

“她中了幻剂。”

锦衣被抬上车的时候,祁笑添刚好下来,他告诉步宴晨锦衣中了幻剂,也就是俗称的蒙汗药,用一桶冷水从她头上浇下去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步宴晨问他。

“我刚才闻到了,虽然用了很浓的檀香味遮盖,但我还是闻出了幻剂的味道。”祁笑添说。

步宴晨有些诧异地望着他:“那你怎么没中招?”

“我是基因改造人,百毒不侵。”祁笑添耸了耸肩道。

“真的?”

“骗你干什么?”

“这能力太逆天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不想要呢,开刀的时候麻药麻不倒你试试。”祁笑添露出腿上一条狭长的疤,从大腿3/4处一直延伸到小腿,看着就触目惊心。

步宴晨听祁笑添的话一个劲的往锦衣脸上倒矿泉水,一瓶接着一瓶,一直倒到地六瓶的时候,锦衣终于感觉身上有点力气了,她扶着车厢壁慢慢坐起来,看到步宴晨身份标识器,发现来救她的这个女人,居然就是羽伶,大为感动,问道:“我违背了你的命令,为什么先来救我?”

“因为你也是我的人。”步宴晨直截了当对她道。

锦衣听了她的话,释然地叹了口气,她说:“如果沈沐也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话,我师弟当年就不会死。”

“我和他不一样,可能这就是我当不好首席的原因吧,我做不到他这样冷酷。没有恩威并施的手段,也没有人服我。”

“咳咳……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从今以后,我,以及我的团队,全部听你指挥,我会对我的人明确,首席的命令等级永远优先于元老院。”锦衣深吸一口气,她感觉所有的力气都回来了,她义正言辞对步宴晨承诺道。

“你这次留在上海,是受人指使吗?”步宴晨问。

“是元老院密令,让我和南柯梦优先听从杭锦珅的安排。而杭锦珅安排我们不惜一切手段,在Fate之前找到周树离,绝对不能让周树离落到Fate手上,我猜想,他们担心Fate会借助周树离控制你。”

“元老院?”步宴晨品尝到将士征战沙场,却被奸臣中伤的滋味,Destiny和Fate的大战在即,元老院却做出这种疑将之事,未免让人齿冷。

“那你知不知道杭锦珅是怎么死的?”步宴晨问锦衣。

“杭锦珅死了?我不知道。”锦衣惊诧到。

“纵然杭锦珅背叛我,但他毕竟是我的人,他的死因,我一定要弄清楚,锦衣,我有个不情之请。”步宴晨让锦衣稍事修整,然后中途把她放下,让她先去调查杭锦珅的死因,她怕去得完了,便被毁尸灭迹。

“万不辱命。”锦衣郑重道。

锦衣下车后,祁笑添用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步宴晨,他刚才在锦衣的嘴巴里听到两个对他而言颇为抽象的词;‘情’和‘义’,而这两个词都被锦衣冠在步宴晨的头上。

他看着她满脸焦虑地指挥着向兆龙往通天苑赶,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看着她兵荒马乱的眼神,看着她南辕北辙的指挥,祁笑添的心房毫无征兆地,莫名地颤了一下,就像听歌忽然听到感同身受的歌词,就像烈酒入喉突然酩酊的那一刹那,就像夏天林间的熙熙攘攘突然安静的那一刻。

他没来由地看到一道光,照在步宴晨的脸上,一道绚丽的,折射进他无尽黑暗瞳孔的光,惹得他的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揉了揉,想看清楚那道光,再睁开眼时步宴晨脸上的光不见了,但她的脸看着莫名的顺眼起来。

“周导,您听到两短一长的汽车鸣笛声,就打‘?’在对话框里。”步宴晨完成一道题目后,在对话框里给周树离留言道。然后她让向兆龙联系在海通苑附近的兄弟,一个个依次鸣笛,两短一长,每个人间隔20秒,让周树离有反应的时间。

“滴滴、滴——”

之后海通苑附近每隔20秒,就有一辆出租车鸣笛,他们这种有组织的鸣笛行为差点没把警察吸引来,终于在向兆龙的兄弟们孜孜不倦的喇叭声中,对话框里出现了周树离发出的‘?’,他听见了!

“我听见了,两短一长的鸣笛声,从钟声传来相反的方向。”周树离在对话框写道。

“YES!周导听到了,快告诉我最后那按喇叭那辆车的位置。”步宴晨催着向兆龙道,只有他们知道这辆车的位置,他们一定能最先找到周树离!

然而还没等她们高兴,那个伯爵L的ID就在对话框里PO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的背景在一个小弄堂里,照片的主角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步宴晨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是南柯梦,照片里,她站在一扇褪了朱漆的木门前,门已残破,并敞开着,门里面泛着微弱的绿光,无数干枯的藤蔓植物,越过门框,从墙壁和房顶一直延伸到门外,而她就站在那些藤蔓植物中间,那些藤蔓仿佛绿色的触手,在她周边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将她缠绕,吞噬。

“真聪明,用那么多的士车找‘人质’的位置,只要有一辆出租车的鸣笛声被听到,就能把区域缩小到一个小区,甚至一幢楼吧,那么,请把那幢楼的位置发上来,我给你30秒的时间考虑,30秒之后,我得不到人质位置的话,你就永远见不到照片上这个女人,你忘了吗?我之前说得那句话,逍遥已逝,南柯遗梦。”

“你究竟是谁?!”步宴晨气得手指都在发颤,以南柯梦的警觉,那个人还能拍到她的照片,步宴晨相信他绝对有置南柯梦死地的能力。

一边是南柯梦,一边是周树离,步宴晨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她又能做什么样的选择?

“30秒。”

步宴晨眼中映着那个冰冷的数字,急切的问向兆龙还要多久能到,向兆龙告诉她还有至少十分钟,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把周树离的位置暴露的话,那个伯爵L很有可能比他们先到!

“20秒。”

但南柯梦又不能不救,她想再和那个伯爵L周旋一下,再次点击发言,跳出的弹框问题是:请问1986版《辞海》地1087页第17行第26个字是哪一个:A、猫B、无。

看到这个问题步宴晨当场就石化了,她怎么知道1986版辞海哪一页是哪一个字?1986年她还没出生呢,这问题的难度断崖式的,不可理喻的拔高到遥不可及的地步,就像之前还在考社科知识,突然转变画风考起哥德巴赫猜想了。

步宴晨僵硬地转过头,问祁笑添:“你……有1986年的《辞海》吗?”

“辞海没有,不过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

“为什么?”

“两个都是错误答案。”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题目是我出的。”他转过自己的电脑,画面里是一行行天书一般的代码,祁笑添告诉步宴晨,他把这个交流软件黑掉了,不止步宴晨,其他人的问题都没有正确答案,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不管选哪个选项,都是错误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步宴晨有些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他这样做,等于把这个系统废了,那她怎么找周树离?

祁笑添说:“没有了这个系统,我们现在得到的讯息最完整,需要搜寻的范围最小,一定能第一个找出周树离的位置,因为其他人不可能一幢楼一幢楼去搜,所以周导在至少在游戏结束前的4个小时之内是安全的,第二,伯爵L没等到我们的答复,一定不甘心轻易撕票,所以南柯梦也暂时是安全的。”

“那我们现在先去救南柯梦?可我们只有一张照片。”

“我把这张照片的人物P掉了,请向师傅转发给自己所有的兄弟,上百个的士司机,我不相信没有一个人认不出照片上这个地方。”祁笑添对向兆龙道。

向兆龙点了点头,说他自己倒是没见过照片里的地方,不过他朋友里一定有人去过,他把照片发在群里,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三个人回复了同一个地名‘南苑北巷,废弃礼堂’。

南柯梦站在一座废弃的礼堂门口,她站在门口嗅了嗅,皱起眉头,门里有很浓烈的味道,像堆积了无数腐烂的杂草,味道堪比猪圈。直觉告诉她,这门里绝非善地。

她受杭锦珅的命令到海通苑待命,但她到了海通苑后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杭锦珅了,倒是落日弥给她打了电话,说计划有变,给了她这个废弃礼堂的地址,让她一个人来礼堂见面,原本南柯梦是有些警觉的,她觉得元老B密令让她听杭锦珅的指挥,没说听他落日弥的,但落日弥直接让她打电话给元老B求证,说得信誓旦旦。

碍于落日弥和杭锦珅平起平坐的地位,南柯梦虽有顾虑,但也依约来了这个礼堂,她走进礼堂,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枯藤,枯藤的枝桠不仅爬满墙壁立柱和房顶,还从顶上**下来,遮蔽视线。

她仔细的瞧了瞧那些枯藤,发现这又不像在外面看到的爬墙虎一类的植物,爬墙虎的茎叶都很粗糙,长满了细微的倒钩,而这种枯藤,茎叶光滑,而且其形状非常接近长在南方的一类被称作‘水葫芦’的水草。

她用手机的电筒四周照了照,整个礼堂的大厅里摆满了一排排老式的长条靠背椅,这些椅子大多都腐烂了,散发出阴森的瘴气,以至于往更深的里面照,光线被瘴气、湿气挡住,光线照不远。

“落日弥,我到了。”她给落日弥打电话,声音在教堂里回**,被折射得像鬼夜哭一般森然。

“你等等。”此时的落日弥正在忙着解答系统的问题,那些狗屎一样的问题简直把他弄崩溃了,《悲与哀》是哪部动漫作品的插曲:A、命运石之门B、四月是你的谎言。

这他妈是什么问题?!他好端端的在用南柯梦的性命要挟步宴晨,让她说出周树离的下落,他最终的目的是周树离,而不是南柯梦的死,如果她的死没法换来周树离的下落,那么她就是白死一场,失去杀她的最大意义。

“是我说了太多,系统自动生成了那么诡异的题目吗?可为什么这么久了,也没其他人再说话呢?”落日弥刚才那道题目不出所料的又错了,被禁言5分钟,网上查出来悲与哀是《火影》的插曲,可答案里根本没这个选项,难道是后面两个动漫用了火影的插曲?要把这道题回答对还得把两部动漫从头到尾看一遍,落日弥被这题目整破防了。

“落日弥,你在哪?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南柯梦对他说。

“再等五分钟!”落日弥不耐烦对她道。

最后五分钟……要还是这种题目,就把她杀了泄愤!落日弥眼里泛出凶光,他焦躁地看着秒钟一格一格缓慢的顺时针移动,终于在一番焦躁的等待中,对话框灰色的发言按键重新变成黑色,他迫不及待地用微微颤抖的手点开弹框,跳出的问题是:

史上最经典的小丑形象扮演者是:A希斯莱杰B菲尼克斯

这道题……有正确答案吗?落日弥感觉自己的头顶在冒青烟,他知道自己被戏耍了,被当猴子一样戏耍,这场游戏,根本就是步宴晨在控制的吧,还是她身边有什么高手在帮她?他换了一个监视器的界面,愤然看向画面里的南柯梦,猜想步宴晨一定在赶来救她的路上。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步宴晨杀了,哪怕得罪沈沐又怎么样,现在杭锦珅死了,如果再把步宴晨杀了,那么Destiny亚洲区首席还是他落日弥的,到时候再反过头来对付Fate,他便是那乱世的奸雄!

他已经熬了太久,他是Destiny的功臣,是建立这个公司最早的合伙人之一,他为了Destiny奉献了几乎半生的精力,公司哪些脏活,累活,见不得人的活不是他做的?但他从未得到重用。

前半生,他鞠躬尽瘁,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但就像一个国家一样,有人站在镁光灯下聊着和平民主,就得有人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为那些政客放出的屎屁擦屁股。如果说人的一生是部戏,那么落日弥就用了半生,来演好站在黑暗角落里的那个角色。

他在等哪一天,组织会想起他,组织会重用他,可是,他没等到。他后来才发现,原来组织一直知道他的重要,但就像嫌弃一张擦过屁股的纸一样,嫌他脏,他们宁愿用一个没有污点的小白,也不愿用他这双沾满污泥的手套。

所以,他心灰意冷。

南柯梦不知道落日弥为什么会把她约到这个破败的礼堂,这个礼堂,怕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吧,现在荒废了那么久,也没人来修缮,怪阴森可怖的,她在这个礼堂里等了5分钟,给足了落日弥面子,5分钟一到,她就往外走,一秒都不想再在这里呆。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咔、咔、咔”的不祥怪声,南柯梦驻足回望,突然发现礼堂的讲台好像移动了位置,她按捺不住好奇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向讲台,发现移开的讲台下面,露出一个年代久远的暗道。

这个暗道的入口大概一米见方,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出,里面阴风阵阵,乌漆墨黑,南柯梦探头探脑的好奇心被这神秘地道里的黑暗强按了回去,转身想重新退出礼堂,却发现一个男人直挺挺的站在她的身后,就像一具从棺材里弹出来的吸血鬼。

“啊——”南柯梦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但她马上意识到他是落日弥,刚放下戒备,又想到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他不会是……要把她推下去吧?

“落……落日弥?!”她的心脏仿佛遭遇电击一般猛的一阵收缩,还没来得急转头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被落日弥一把抽走手上的手机,然后一掌推了下去。

“啊……”在她猝不及防之间,便坠入了一团漆黑之中,她沿着一条长满青苔的台阶滚下去,摔进了地下积水里,那积水经过上百年的陈酿,自然是又臭又脏,味道简直赛过一池腌臭豆腐的卤水。

“落日弥,原来你是叛徒!”南柯梦这才反应过来,她镇静地从那池卤水里站起来,仰头和落日弥对峙,眼神愤恨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背叛?谁背叛谁啊,我为组织鞠躬尽瘁那么多年,组织给了我什么?是组织背叛我!”落日弥朝南柯梦怒吼道,他对她说:“这个地下室是当年汪精卫用来关犯人的,很隐蔽,你现在手上没了手机,没人找得到你,要想出去的话,把身份标示器开起来,让羽伶来救你。”

“原来你是用我引羽伶来。你要杀的人是她?”

“没错,我要杀的人就是她,是她逼我的,是Destiny欠我的!”说完,他重新关上了讲台底部那扇门,那扇南柯梦唯一的光源。

“轰隆。”她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光线一点一点消散,这个肮脏的,狭小的空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让她感到发自心底的恐慌,她淌进臭烘烘的水里,沿着墙壁摸了一遍,果然如落日弥所说,这个肮脏狭小的底下世界没有其他出口,这是个地牢,一个黑暗阴冷潮湿到绝望的地方。

“啊——”摸清这里的情况后,南柯梦发出不甘地吼叫,她希望有人听到,但她自己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百年前一定有很多人试过这个方法,但地牢存在至今,就证明这地方隔音做得完美无瑕,至少顶俩奔驰。

她要活着出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帮落日弥把羽伶引来,很简单,只要打开她的身份标示器就可以,可是把羽伶引来了,落日弥真的会放过自己吗?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这是她活着从这鬼地方出去的唯一希望,只要她出卖羽伶,出卖组织就可以。

她缓缓地拿起自己的身份标识器,那是一个镶嵌着五彩斑斓宝石的祥云手环,代表着星辰和迷境,代表着她父亲所在的地方,她幻想中宁静的天国。

她的父亲,是一位缉毒警察,也是一个卧底。在她还不到10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梦见她爸爸带她去了她一直向往的游乐园,她们一起坐过山车,一起坐海盗船,一起肩并肩看夕阳,她问爸爸,是不是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她爸爸看着她,说:“不论以后别人说爸爸什么坏话,你都一定要记住,爸爸是忠于国家的,我们言家,不出叛徒。”

第二天,警察就通知她和她的妈妈去认尸,她永远记得自己站在殡仪馆的门口,妈妈憔悴的走进去,看了一眼后又憔悴的走出来,直接带着她回家,没说一句话,没流一滴眼泪。

因为怕遭到报复,警察没有第一时间恢复她爸爸的身份,导致小镇上的所有人,都认为她爸爸是毒贩,所有人都对她们娘俩避而远之,她在学校也受尽欺凌。

但她有一个信念,她相信她爸爸是忠的,她们是警察世家,她爷爷是警察,她伯伯是警察,她相信她爸爸也是,因为她爸爸说过,言家,不出叛徒。

果然,三年以后最大毒品走私头目抓住以后,县领导敲锣打鼓一路警车开道,到她们家为她父亲平反,追授她父亲一等功,她也被国家资助,上了最心仪的学校,后来出国,在异乡遇到了那个改变她宿命的男人,沈沐。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身份标识器,这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它象征的不止是一种身份,更是一种信念的认同,她曾经陷入过无边的黑暗,所以知道陷在黑暗的时候,多需要人来拉她一把,沈沐说,Destiny就是伸进黑暗的那只手。

南柯梦至今这样相信着,她看向身份标识器——那只手镯中心位置的红色宝石,只要按下它,她的位置瞬间会发到伶羽那里。

但是她没有按下去,而是干脆利落的,把手镯折成两断,并扯断里面的连接线。她让自己在最有勇气的时候,断了求生的退路,落日弥一定想不到,他用了一个最错误的诱饵,他不该用言家人为饵,因为言家,不出叛徒。

步宴晨一车人顺着导航,路越开越小,也越开越远离闹市,最后来到一条弄堂口,车开不进去,她只能下车步行走进一条弄堂,那条弄堂上有破败的连廊遮着,里面黑漆漆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地上的古朴的条石,宛如无字界碑,分割两个世界。

“我进去,你们不要跟进来。”步宴晨对祁笑添和向兆龙说。

“里面有埋伏。”祁笑添看了步宴晨一眼,面无表情地问她打算去送死?

步宴晨叹了一口气,说她已经猜到那个伯爵L是谁了,她说知道宁霄鸿干预案所有行动纲领的,最多7个人,她自己,周树离,大菠萝,锦衣,南柯梦,还有两个人可能知道,一个是已经死掉的杭锦珅,还有一个,就是落日弥,除了她和周导,叛徒一定在其他五个人中。

“杭锦珅已经死了,大菠萝可以排除,锦衣刚被我所救,南柯梦落难,那么最后的叛徒一定就是落日弥了。”

步宴晨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落日弥就是伯爵L。她说她知道落日弥想要什么,她想和他谈判。

“谈判需要筹码。”祁笑添提醒她。

步宴晨悠悠的低下头,她知道自己手里的筹码不多,能换南柯梦一条命的筹码,以她对落日弥的了解,眼下只有一个,而且还不在她的手上,那就是沈沐留给她的,天文数字的基金。

当年沈沐在春秋观消失后,元老B遵照沈沐留下的遗嘱,把沈沐管理的基金,一半留给步宴晨,另一半本留给山猫管理,但山猫入狱后,元老院有侵吞之意,步宴晨当时和元老院立下协议,把沈沐全部基金冻结三年,如果步宴晨在三年之内找到沈沐,沈沐自动恢复对基金的管理,如果她三年时间还找不到沈沐,那么,所有的基金,将归元老院处置。

“三年之期快到了。”步宴晨恍惚间又想起那个人,一眨眼,三年过去了,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海上月惶惶,昔人影灼灼,凉风可笑楼厦过,不留青丝半斑驳。

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祁笑添看向她,知道她终究没有什么筹码,或许打算虚张声势,或许打算无中生有,总之她这一去,没有把握活着回来。

“为了救一个手下,冒这么大的风险,有必要吗?”祁笑添问她。

步宴晨笑了笑:“这个烂摊子,是一个人留给我的,他为了救我,可能是暴露了吧,总之消失了很久,我发过誓,在他回来前,我要替他守好这个摊,守住这块牌,我知道这三年,我做得不够好,他留下来的钱,我没法运作,他留下来的人,人心向背,但再难的时候,我都没想过放弃,因为我知道,那个人总有一天会回来,所以他的钱,我得替他守着,他的人,我得替他护着。”

“你不觉得这样很愚蠢吗?”祁笑添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我知道关于感情的事情你很难理解,我也很难向你解释。”步宴晨冲他摆了摆手,毕竟人家是绝对理性的人呢,从小没受什么感情熏陶,自然不会理解这其中的情感、责任,也无法理解自己这样做的动机。

祁笑添听到这句话微微怔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不悦,眼中那份超脱的气质陡然散了几分,等重新凝聚起来的时候,步宴晨已经往弄堂里走,他咬了咬唇,还是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下车,跟上步宴晨。

“你回去吧。”步宴晨朝他摆了摆手。

祁笑添上前两步,拉住步宴晨的手:“你去找周树离,我帮你把南柯梦救出来。”

“什么?你怎么帮?”步宴晨看向祁笑添,他不像说笑的样子。

“我有办法,但必须一个人行动,你在这里的话会让我分心。”祁笑添对步宴晨道,见她面色狐疑,道:“我一定把南柯梦救出来,你安心去找周树离吧。”

步宴晨还是不放心,问:“他在暗,你在明,你真的想到办法了?”

“对我而言不难。”

步宴晨迟疑地看着他,看了好久,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个基因改造人。”

“我知道,我是说,魏峰在怕什么?他为什么要把你藏在我这,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神秘的力量,能让魏峰怕成这样,能让Destiny紧张成这样的,绝对不是几个小国的通缉,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那个问题,到底是谁创造了你?”步宴晨索性跟他摊牌。

祁笑添凝眸看着步宴晨,她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知道一笑:“听说过永生殿吗?”

“永生殿?”步宴晨好像听过这个名词,但一时想不起来从哪里听来。

祁笑添看到步宴晨迟疑地表情,便知道以她的程度,只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而他希望她永远驻足在这样的程度,他柔声对她说:“你去找你的周导吧,南柯梦,我会帮你救出来,我答应的事,一定能做到。”

此时落日弥正坐在二楼的窗口,他手里握着一把狙击枪,面前放着一个带屏幕的仪器,这是一个身份标示器信号追踪器,只要在方圆百米之内,有身份标示器的特殊频段发送信号,他的仪器就能接收到。

但到目前为止,仪器上还没有一个光斑,他自己的身份标示器自然是关掉的,让他烦躁和焦虑的是已经十分钟过去了,南柯梦的身份标识器还没打开,她的身份标识器没打开,羽伶就不会短时间之内找过来。

只是他没想到羽伶能凭一张照片,这么快找到那么偏僻荒凉的地方,所以他所有的注意力还在身份标示器追踪器的屏幕上,等南柯梦打开她的身份标识器。

“真能忍,我看你能忍多久!”他一边等,一边继续在对话框里答题,他倒要看看这天煞的系统,还能整出些什么幺蛾子题目。

题目:大舅去二舅家找三舅说四舅被五舅骗去六舅家偷七舅放在八舅柜子里九舅借十舅发给十一舅的工资……

毫无疑问,他的答案又是错的,又禁言5分钟。他把电脑放在一边,专心等南柯梦打开身份标识器,等了好一会儿,她的身份标示器还是没打开,是他低估这个女人了吗?回想起刚才关闭地窖门时她的眼神,那份决然,那份坚毅,是男人都无法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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